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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一次,燕弘只能说是阴沟里翻船,他对张将军怎么可能没有警惕,这位假装被追杀求救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打算施以援手,谁知道张将军带着的一千人马居然直接动手,逼得他不得不先逃避。而好巧不巧旁边就是深陷坑,在混乱之中他还是被自己人挤下了坑,想到这里燕弘只觉得胸口的伤口更痛了,如果他就这样死去的话,大概是十分窝囊的。
    也不知道那家伙听到自己的死讯会不会难过,一定会的,十郎向来心软的像一个孩子,从来都带着天真看着这个世界,对谁都有些不忍心,若是知道自己死去的话,说不定还会哭得像一个孩子。想到那个已经长成俊美无双的少年哭泣的模样,燕弘没由来的觉得大概有些值得,但随即又迸发出强大的求生欲望来,他要活着回去看那个人,就算是哭泣,也该是欢喜的泪水才能加值得。
    很多年后,燕弘都无法确定自己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在他迸发出强烈的生存欲望,想到人世间还有一个人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难过,必须要活着回去的时候。就看见漫天的雪花之中,那个人似乎散发着浑身光芒似的,慢慢的飘落下来,那一刻就算是有人告诉他君长宁是个神仙,说不准他也会相信。
    而飘落下来的君长宁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冻僵了,在看见还冒着热气的燕弘,这家伙居然还睁着一双凤眼傻呆呆的看着自己,顿时是气不打一出来,拿出金疮药给他仔细处理了伤口,才冷声说道:“抓紧我,不然再掉下来可没有人救你。”
    燕弘似乎没有听见他声音中的寒冷,手脚却紧紧的缠在了他的身上,从君长宁的身上透过来的温暖,在解除的冰冻的手脚之外,似乎将心房也暖和起来。明明是生气的声音,却比那些谄媚的,讨好的都要动听。燕弘觉得自己这一刻是着了魔,只想要汲取着这个人身上的温度。
    君长宁却没啥好气,刚才的怅惘茫然什么的,在这一刻统统都消失了,也不知道谁答应了一定会安然回归,而现在却半死不活的躺在深陷坑里头,如果不是他们找到了,到时候尸体被雪掩盖了,连个尸身都找不到。逞强的人就该受到点教训,君长宁闷不吭声,扒掉他身上的铠甲之后就开始往上攀爬。
    因为怕燕弘半路无力放手,君长宁直接撕掉了自己的衣服绑住了两人,他没敢用燕弘的,这家伙不知道在雪地里头待了多久,浑身都是冷冰冰的,被他揉搓了好久才有了热气。幸好这是冬天大家穿着的衣服都不少,不然的话还真的不够用的。
    带着一个人攀爬跟下来完全是两回事,君长宁不但要照顾背后的人,还要担心手下的绳索是不是够安全。幸好深坑是坍塌下来的,大部分地方并不是十分陡峭,再有一个就是沙石更多一些,没有尖锐的石头会划断衣裳。
    君长宁发出的喘息声让燕弘更加在意,耳边的声音似乎将他们两人融合在一起似的,大概也只有燕大将军才会在自己濒死的时候想着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这时候君长宁要是知道他这些胡思乱想,说不准会直接松开两人之间的衣服,让他直接掉下去摔死算了!
    66、良药苦口
    等终于爬了上去,君长宁才发现燕弘的状态并不好,下面光线太暗,他只能感觉到男人还有体温,到了上面才发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算,最严重的是胸口那一下子,衣服已经完全撕裂,看得人触目惊心。
    刻不容缓,君长宁尽量让马匹平稳一下,暗黑中的草原温度更低,他只能勉强将燕弘放在怀中,不让他失去最后的温度,必须赶紧回到城中找大夫医治才是,否则就算燕弘身体再好,在持续体温之下,失血过多就能要了他的命。
    幸好没走出多久,君长宁便遇到了其他来援救的队伍,至少现在不用担心安全,快马朝着青禾州冲去。那头秦怀明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看见君长宁带着燕弘回来才松了口气,一行人朝着州衙而去,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大夫和热水。
    君长宁站起来的时候比燕弘还要矮上大半个头,这时候居然一把将燕弘公主抱了往里头走,让周围的将士都是一惊,但事态紧急,倒是没有人有心情看笑话。当然很久之后,燕弘知道这一幕的时候作何感想就不是君长宁会顾忌的,最好让这位把脸丢光了才是最好的。
    青禾州的大夫也是可怜,之前一直窝在镇北侯府中,镇北侯那是中毒啊,人家专门针对老侯爷下毒,用的自然不会是江湖破烂货色,他们几个随军军医本事都只是一般,哪里能起死回生,现在倒好,镇北侯还没醒过来,又来了一个重量级的病患,要是这位燕将军再治不好的话,他们估计也要跟着一起陪葬了。
    幸好检查一番之后,燕弘的伤势倒是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其中一位老大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才开口说道:“大人看起来伤势严重,其实并未伤到要害,只是之前重伤未愈又勉强追击敌军,后来伤口崩裂造成失血过多,在雪地里头却也待得太久了,若是不好好治疗的话,恐怕会留下后患。”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便知道燕将军的性命无忧,至于以后什么的,在场估计也就那么几位担心的。其中自然就有君长宁,这位皱了皱眉头问道:“那就好好治疗,务必将病根拔除,如果需要什么药材的话尽管开口,我会去找来。”
    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大夫中间,君长宁还是极具文人风范的,尤其说话又是斯斯文文,又听说是科举出生,所以老大夫面对他的时候倒是没有那种动不动就要被砍头的紧张,笑着说道:“需要的药材镇北侯府中应该都有,之前都准备下了,等我开了药方,便可以熬药。”
    君长宁点了点头,其实也是燕弘命大,如果是夏季的话,他的血早就流干了,冬天有坏处自然也有好处,至少血液的流通就慢多了,只是这次之后,估计要养上许久才能回来。看着大夫替他止血暖身,君长宁才放心了一些。
    那边秦怀明这才注意到一行人不仅仅带着燕弘一个人回来,身后那尖嘴猴腮的可不就是张将军,看见他 顿时是怒从中来,君长宁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个人便交给你吧,别让他死了。“
    秦怀明点了点头,走过去直接把人拖走了,人不能死,但军队里头折磨人的本事多了去了,这个张将军还能留下来牵制康郡王,他自然不会让这么好的人证白白的死了,但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耍计谋,也得给他几分颜色瞧瞧。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君长宁这才发现自己不但浑身发酸,脑门也是一阵阵的抽痛,站起来就是一阵眩晕,齐家连忙扶住他,细一看才发现,自家少爷的手掌心都磨破了,现在看起来血糊糊的一片,当下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连声说道:“大夫,快给我家少爷看看。”
    听见齐家的声音,那大夫还以为是什么大伤口呢,过来一瞧顿时心中嘀咕,不就是磨破了点皮吗,当下板着脸给他上了药,淡淡说道:“伤口没事,暂时别沾水,养几天就好了,注意别冻着,不然开始长冻疮的话,以后年年都会生,那可就是受罪了。”
    齐家担心的神情让君长宁觉得有些好笑,知道他现在肯定是一番内疚,便安慰着说道:“放心吧,我没事,倒是你穿着单衫走了一路,快去喝点姜汤,不然的话要是病倒了,到时候可没有人照顾我了。”
    齐家抿了抿嘴,还是说道:“之前夫人让赵管家带了专治冻疮的药膏来,原本只是备着,没想到倒是用上了。”说着倒是从身上掏出药瓶子来,那大夫走过来细细一闻,撇了撇嘴说道:“这只是擦伤,又不是冻疮破了,用不着这个。”
    君长宁笑着拿了过来:“好了,我先放着,估计也用不上,你把我照顾的妥妥当当的,哪里会得了冻疮。”
    齐家闷闷的点了点头,到底是按照他劝说的出去喝了姜汤,毕竟他要是病倒的话,谁来照顾自家少爷,让他用伤着的手去干活真的长冻疮了怎么办。
    等燕弘再醒来已经是一天之后,因为失血过多,他眼前还是有些发黑,看见人的影子都是微微晃动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四下环顾却并未见到君长宁的身影,当下皱眉问道:“君大人呢,是否安全归来了?”
    “君,君大人?”那小药童只是临时被叫来照顾人的,哪里知道最近才出现在青禾州的君长宁,当下有些迷糊起来,这动作看在燕弘的眼中,那就是君长宁并未安全归来,顿时心急如焚,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去吧秦怀明叫来,快去!”
    这边正闹腾着,那边君长宁施施然的出现了,因为“身受重伤”,所以被齐家严加看管的君长宁背着两只手走进屋子,瞧见燕弘不顾身体要起来的样子,冷哼一声说道:“呦,青禾州缺了咱们燕大将军是不是太阳都不会升起来了,半条命都没了,醒来还要去干活。”
    燕弘微微一愣,有些傻呆呆的看着走进来的人,君长宁照旧是那副俊美无双的样子,因为天冷还穿上了狐狸皮的袄子,更是衬得他面如冠玉,站在那儿像是能发散出耀眼光芒似的,几天的功夫青禾州没有人不知道来自秦关的,俊美状元郎是他们的救星。
    就像是旁边那药童,他并不知道君长宁的名字,但要是说那位俊俏的秦关知州大人,肯定就知道讲的是谁了。君长宁心中有些气愤这家伙的不爱惜身体,走了进来也不上前去看,自顾自找地方坐下来,才说道:“秦怀明去处理张将军了,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燕弘傻呆呆的任由人摆布,那药童倒是很能喂药,一大碗药连一滴都没有散出来,等喝完之后燕弘才反应过来,微微皱眉暗道这药怎么这么苦。当然,良药苦口,中药就没有不苦的。君长宁之前还想要给他多放一些黄连进去,只是想着会妨碍了药性才作罢,只是瞧着燕弘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样子就来气,忍不住就要冷嘲热讽一番,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偏偏燕弘还挺喜欢他生气的小模样,觉得比正儿八经的更加亲近一些,也是,君长宁温文儒雅的时候对谁都是那个样子,嘴角的笑容似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对谁都是那般的风度。但眉宇间染上几分怒气的时候却分外的真实,燕弘自然更偏爱这个一些,这会儿听见他的话,便知道这人的担心,不怒反笑的说道:“幸好你没事。”
    君长宁抿了抿嘴,到底还是走到了床边,示意药童扶着他躺好,才冷哼一声说道:“我当然不会有事,有事的人是你,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不爱惜身体,以后老了可要受罪。”
    燕弘被教训了还乐呵呵的,伸手要去抓他的手,却发现进来之后君长宁一直把手背在身后,原本他只以为这个人不过来扶着自己喂着喝药是因为生气,现在想来却是有些不对劲的:“你的手怎么了?”
    君长宁没料到他居然这般敏锐,嘴角抽了抽,在他似乎要爬起来的动作下到底是将手放到了身前,一瞧之下燕弘更是脸色大变,想到君长宁从那么深的地方将自己背出来,可见手肯定是受伤了,现在又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一个养不好就要受罪。
    君长宁见他的脸色都变了,便说道:“没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不过是擦破了点皮,齐家大惊小怪的一定要我包扎起来,你也知道我一向拗不过他,不然的话等以后回去了,可要被三个人一起唠叨,所以就随他去了。”
    燕弘虽然知道这一点,但心中还是担心,但又不能为了安心而让他解开绷带,只好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君长宁叹了口气,原本是自己担心这家伙,现在看着怎么反过来了。说实话他的双手真的伤口不严重,充其量不过是磨破了皮,这也是因为他接二连三的骑马赶路的缘故,到底是没经过常年的锻炼。
    君长宁索性坐到了床上,伸手就要开始解开绷带,燕弘赶紧给他按住了,连声说道:“这是做什么,好好待着,我不操心就是。”
    君长宁挑了挑眉头,瞧了一眼那家伙比自己严重许多的伤口,淡淡说道:“我可是记得某些人连自己都操心不过来,倒是还有时间操心别人。”
    燕弘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伸手握住君长宁的手,虽然隔着几层纱布,还是能感觉到里面的温度,君长宁就像是一块暖玉,不停的散发着,让他割舍不下的温度:“你可不是别人。”
    君长宁微微一愣,低头便看见燕弘的眼神,明明还是那双眼睛,这一次的眼神却似乎有些不对劲,有些,灼热的过了头。
    君长宁上辈子虽然没有结婚生子,但也是交过几个女朋友的人,哪里看不懂这样的眼神。心中暗暗觉得有些不妙,心想难道是自己舍身相救什么的,让这家伙昏了头,才把友情爱情弄混了,当下倒是并不怎么在意,只以为是因为生死关头的情谊,才让他有些失态罢了。
    君长宁咳嗽了一声,将燕弘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那眼神果然又变得平常起来,君长宁便只当那是一时失禁,当下有些欲盖弥彰的笑着说道:“也对,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弟。”
    燕弘微微挑眉,他倒是没料到这孩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敏锐,只可惜一日之前,他尚且把自己对这孩子的好感当做友情,一日之后,他却无法再欺骗自己,那种刻骨铭心的,蚀骨般的温暖,真是让人放手不了。
    燕弘是一位出色的将军,自然知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而且他还要好好的想一想,自己究竟是不是要走出那一步,燕朝对男男□并不宽容,这也是当今圣上矫正过往的缘故,而君长宁更是君家连升了九个女孩之后才得来的宝贝蛋儿,自己真要走出那一步的话,恐怕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君家的反对。
    君长宁被他直勾勾看着有些脸颊发烫,心中却并未有多少厌恶之感,只是觉得两人一直是至交好友的状态已经很好,并不需要再进一步。于是坐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清了一下嗓子说道:“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昨天晚上下了大雪,不知道道路清扫出来没有。”
    这样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君长宁去看,燕弘自然也知道这是他的借口,大概是自己的眼神过于火热,让这孩子想要逃避了,燕弘也不阻拦,只是笑着说道:“十郎,我还未对你说声谢谢,如果没有你,恐怕我现在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
    听见这话,君长宁的脚步微微一顿,以往听燕弘的声音只觉得好听,够男人,现在这位故意压着嗓子,那带着磁性的男性嗓音却像是一只爪子,慢慢的挠着他的耳朵,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随即又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着,这家伙以后就是当不了大将军,去勾引女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看着那人有些惊慌失措的离开,燕弘微微一笑,随即却又皱起眉头来,他喜欢君长宁,那是毋庸置疑的,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就喜欢那个软软嫩嫩的小孩。等长大了,又是喜欢他的率真聪慧,而现在,这份喜欢却渐渐的变得不同起来。
    如果是别人,燕弘如果是合了心意,二话不说肯定就直接下手就是,这些年他远在边疆,府内也是有几个女人的,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可能将近十年都守身如玉,但那几个对他而言不过是个玩意,喜欢的时候去就看一眼,大部分时间都是忙着公务。
    君长宁跟那些女人又怎么会相同,如果十郎是个女人,他不用犹豫直接娶回家作为妻子,一辈子只有他一人就是了,但他偏偏是个男儿,还是个颇有抱负,满身才华的男人。君长宁不会愿意做自己的男宠,这一点燕弘无比的清楚,而他也绝对舍不得这个人落到那样的境地。
    67、压抑
    燕弘还没有想到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情感,君长宁却带着齐家离开了青禾州。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燕弘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有追上去。对他而言,君长宁这时候离开或许也是一件好事,那种沸腾而来的情感让他觉得十分的陌生,有时候看见十郎,他会变成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一直理智的人突然爱上了谁,一般会有些不知所措。不甘心退后,想要占有心目中的人,又不敢前进,怕自己不经意间伤害到了那人。燕弘就是在两难的境地,在战场上的决断在这个时候烟消云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心爱的朋友。
    大概君长宁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选择离开,在君长宁看来,燕弘对自己态度的改变,或许只是因为生死边缘的时候,拯救了他的就是自己,如果换成另一个人,或许也会是如此,这在心理学上是讲得通的。这样而来的情感,不去维护的话很快就会恢复原状才是,比起相爱的人,他们更适合作为朋友。
    来自现代的君长宁无比的知道男人跟男人的爱情有多么的艰难,他上辈子并不喜欢男人,好吧,其实他对女人的兴趣也不是那么大,有朋友曾经形容他是精神恋爱者。但作为心理医生,他接待过不少同性恋倾向的男人女人,而他们的故事无一都是悲伤的,甚至有时候遭遇到了背弃,他们甚至都无法跟异性恋人一般光明正大的谴责对方。
    爱情是所有感情中最易变的情感,也许这东西是可以在段时间内爆发让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力量,但在医学上来讲,至多也维持不了十年,那之后呢,已经跨过了爱情边界的两个人,还能做回去朋友吗。正是因为珍惜跟燕弘之间的情谊,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君长宁都不想跨出这一步。
    想到这里,君长宁叹了口气,因为刚下过大雪,从青禾州回去的路上都是白茫茫的,就像他现在一片空白的心思,君长宁有些不明白,既然已经决定不回应这段感情,何必还有那么多的惆怅。有时候他也会痛恨自己的敏锐,如果他笨一点,或者装傻一些,就能含糊糊弄过去,等许多年后再回想的时候,这段懵懂对燕弘来说,不过是一时的鬼迷心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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